夏天下意識的歪著頭，聞了聞自己的右肩，帶著些許褶皺的格子襯衫上彌漫著一股酒氣，這還是在“天堂”俱樂部裏，這要是在“秘密”夜場中的話，估計煙味也不能少了。

白背心，格襯衫，牛仔褲，運動板鞋，這些本應該把夏天裝扮的清爽舒適的衣物，卻統統被糜爛的氣息玷汙了。

“進來。”黑人老頭睜著大眼睛，已經來到了理發店門口，一臉和善地說道。

夏天猶豫了一下，這幾天對維克多信息的調查一直沒有結果，讓他心煩意亂，再加上妮可強制性的要求他不要參與更多的事情，專註於擺脫毒液的影響，更是讓他心中苦惱。其實內心中，他也知道妮可是在為他著想，把所有的重擔都攬在了她自己的頭上。

神情恍惚中，夏天已經走了進來，看著這不大不小的理發店，不遠處幾個青少年打電玩的身影讓他的目光定格了，他們玩的是NBA麽？2K系列吧，嗯……達成成就：我在游戲裏看別人玩游戲……

“這些孩子稱不上無家可歸，但是他們糟糕的父母不能給他們更好的成長環境，我可是費了好大功夫才把他們拽進來。”白發老頭一手指向房間角落的洗手池，道，“去清洗一下，你喜歡什麽樣的香水？如果不介意的話，空氣清新劑行不行？”

“呃……”夏天撓了撓頭，“你讓他們在這裏玩游戲？”

“總比讓他們混跡街頭要好很多，放任他們離開的話，除了犯罪，我想不到他們會學到什麽好東西，哈萊姆區的人渣比商店裏的礦泉水都要多。”老頭無奈的說著，指了指一旁的角落，那裏有一個小桌子，上面還擺著一副棋盤，“我倒是想教他們下棋，但是他們並不喜歡。”

“看來你在這裏如此的受歡迎是有原因的。”夏天偽裝出了一絲微笑，走到洗手池前，右手擰開了開關。

“當然，這裏所有的人都認識我，你也可以叫我‘老爹’，年輕人，你不是本地人。”自稱為老爹的黑人老頭看了看夏天怪異的洗手動作，眼神在夏天左手的運動手套上觀察了一會兒，繼續道，“你是新搬來這裏的？”

“不是，只是路過。”夏天抹了一把臉，直接坐到了椅子上，看著鏡子中的自己，道，“讓我看看你的手藝。”

“嗯，頭發的確有點長，讓我給你換一個精神點的發型。”老爹熟練的穿好工作服，給夏天系上了白色的圍布，在整理圍布的時候，左手似有似無的按了按夏天的左肩。

夏天的眼眸一挑，看著鏡子中的老爹，一個細微的動作，卻帶著常人無法想象的危險氣息。老爹手中的沒拿穩，啪嚓一聲掉落在了地上。

一個男人從後門探出了頭，當看到只是個小狀況的時候，頓時松了口氣，打趣道：“我說，老爹，你簡直是太老了，應該待在家中安享晚年，這些年賺的錢還不夠你養老的嗎？”

“放下你的拖把，拿出一美元。”老爹動作緩慢的撿起了剪子，向一旁的桌子上努了努嘴。

“哦，見鬼。”一個男人拎著拖把走了出來，恰好聽到了老爹的聲音，“兩美元。”

“好吧好吧。”男子不情不願的將兩美元扔進了存錢罐中，讓人感到新奇的是，存錢罐上面貼著一張紙，上面寫著“贓款”。

“這裏不允許說臟話，我得給孩子們創造一個良好的環境，有些人總是忍不住說臟話，我會懲罰他們一美元。”老爹好像沒事人似的，一手比量著夏天的腦袋，開口解釋著。

桌子上的存錢罐已經塞滿了零錢了。

夏天也意識到了自己過於敏感，對於一個普通的老者，他沒必要這樣抵觸對方，便也沒再計較什麽。

“糟糕的事情總會發生，告訴我，是因為車禍嗎？”老爹卻開口詢問道，顯然，他認為夏天的左臂是假肢。

“嗯，是因為車禍。”夏天沈默半晌，開口回應道。老爹說的很對，他在地獄廚房的人生開端，就是一場車禍。只是夏天的答案並非所問。

“哦，那可真不幸，你知道……”

“為什麽不說些快樂的事情？”夏天開口打斷了身後的老者。

老爹的動作停滯了一下，繼續修剪著頭發，道：“哈萊姆區快樂的事情很少，這裏只剩下我這一塊凈土了，也許我是哈萊姆區快樂的源泉。”

老爹打趣著說道，突然想起了什麽，面色微微一喜，看得出來那並不是裝的：“這裏著名的‘天堂俱樂部’換了主人，這段時間我聽到了很多傳言，據說那裏幹凈了不少，好像是地獄廚房‘秘密’夜場的老板將‘天堂’購買了下來，這是哈萊姆區的幸運，終於有了一個能讓人們享受正常娛樂的場所了。”

“他們前幾天還請了哈萊姆區的傳奇演唱家，你知道，那個老黑可是我兒時的玩伴，據說那天的‘天堂俱樂部’是免費對任何人開放的，真是太可惜了，我生意太忙，沒有去過過耳癮。”老爹細細碎碎的念叨著，“我一直想要一張入場券，去過的人都說那裏是純正的‘哈萊姆’。你知道什麽叫‘哈萊姆’麽？黃皮膚小夥子。嘿嘿，你不知道，這是我們這群黑人特有的文化。”

夏天默默的傾聽著，不言不語。

老爹的嘴卻像個話匣子，打開了就再沒合上，竟然開始給夏天介紹起了黑人文化。

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，最終老爹習慣性的拿起了剃刀，來到了夏天的身後，言語中帶著一股可惜：“可憐的年輕人，你知道這裏真正的手藝人不多了，我的剃刀技術就是其中之一，可惜你並沒有留胡須的想法，話說回來，你們黃種人的體毛很輕啊，想要留個酷酷的胡子也很困難吧。”

“呲……”門外傳來了刺耳的剎車聲，老爹手中的剃刀頓了頓，轉身望去，通過玻璃門，看到了一輛純黑色超級跑車。

“Holy……Shit……那是雪佛蘭的克爾維特嗎？”一個青少年放下了手柄，目瞪口呆的看著門外。

“一美元。”老爹也目不轉睛的看著門外的超級跑車，嘴裏卻下意識的說了一句話。

“我的天，它竟然停在老爹的門口了！？老爹，你的手藝已經這麽出名了嗎？真是見鬼了！”另一個孩子傻傻的問道。

“你也記得交一美元……”老爹拿著剃刀，一動不動的註視著那跑車中走下來的身影，“我的手藝當然是……孩子們，坐下，拿起你們該死的手柄，趕緊給我玩游戲！”

“哈哈，一美元哦，老爹。”

“是哦是哦，我也聽到了。”幾個孩子大聲嬉笑道。

“我一會兒交10美元，你們趕緊給我坐下，玩游戲，如果你們不想現在就被我送回家裏去！”老爹表情非常嚴肅，大聲呵斥道。

叮鈴鈴……

隨著門被開啟，拴在門上的鈴鐺發出了清脆的響聲，妮可推開門，面無表情的走了進來。

“為什麽這麽緊張，而且還訓斥那些孩子？”夏天看著鏡子中的映像，看到了那群青少年不情不願的拿著手柄，心不在焉的擺弄著，又忍不住偷看來人的模樣。

“我活了幾十年，眼神還算可以，我知道什麽人能惹，什麽人需要避而遠之。這群孩子因為無知，所以無畏。我見識得多了，也學會了敬畏。”老爹開口說著，轉過頭，看向了鏡子，與夏天的眼神交匯在一起，“只是沒想到我卻看錯了你，我不該把你讓進來的，年輕人。”

夏天微微一楞，老爹的話很有道理，也許他真的眼神毒辣，能夠在如此混亂的社區中活到現在，他也許真的有自己的生存法則。要知道，哈萊姆區可是罪惡的集中地，每天都有因鬥毆、搶劫、槍彈橫飛等等原因而造成的死亡事故。

妮可來到了夏天的身後，看著鏡子中夏天的臉，道：“聽說你在這裏，我很驚訝。”

夏天錯開了眼神，沒有說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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